《黑夜与呼吸》作者马莉的散文自选集内容共分为五辑:词语的个人历史、温柔的坚守、怀念的立场、夜间的事物、黑色不过滤光芒。集子中的每篇散文基本上都是在围绕题目书写,无处不在地体现着女人心灵的、身体的、思想的迷人气息。
只因女人独有的体验和感悟,马莉让女人恍然间悟到了自己是什么,怎样做自己、心灵的觉醒、身体的觉醒 、爱与被爱的无限美妙等等。她对词语、事物、事件的书写都有很强的画面感,我们眼睛看到的是这些叙述的文字,而头脑和心灵却被带到了这些文字以外的任何地方,能够给女性读者带来很强烈的觉醒和飞翔的感觉。
这个词几乎成为了我们身体的一部分,这个容易使我们丧失信心的词在瞬间让我们的生命变得毫无尊严,它几乎是很轻易地就到达了,它没有速度和方向,它甚至没有面孔,但你根本不知道会在哪一天、哪一时刻它就分裂了你的内心,你看见了涌流的鲜血却一时找不到需要缝合的伤口。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词,这个比恐怖还要恐怖万分的词,它时刻都在渺小而卑微地选择着目标,它窥视着一片优雅的风景,它败坏着一个人目睹一棵向日葵时兴高采烈的心情。
可以而且哪怕一万年争论不休,面对一个心灵的主题,面对折磨了我们多年的形而上的终极关怀。可以目睹来自祖先的苦难和废墟,甚至面对所有突如其来的事件,但是谁能逃得过一次漫不经心地来自身体后方的那支利器——伤害?
永远是不可知的,但却永远随处可见,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危险,我们不知不觉地就陷入了这样一种轻视人性的态度——在伤害的雾霭之中,在空气中,我们时常呼吸着如此之多的忽略、轻视、谎言、动摇和不信任……这些伤害肆无忌惮地此消彼长,站在一棵树下观察着摇响风声的叶子,渐渐地触摸到那被伤害的躯体。人类对于同类的伤害不仅仅来自于战争,也不仅仅来自于某种政治势力的专横,更来自于人类高贵品质的感受力与意志力的衰退乃至丧失,来自于周边随处可见的粗俗无礼、低劣的讥嘲、敏感性的匮乏,以及我们的自尊自重被放弃了的地方……
或许从未有哪一个时代像今天这个时代一样,无意识的或者恶意的伤害几乎像瘟疫一般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但心灵的无知无觉正在成比例地生长。我见过许多被伤害者,他们无力担当消止一切伤害者那种低劣的人格,他们也无力对他人或自己在日常生活中随时随地轻易所遭遇的伤害担当。
我曾经亲眼目睹并被牢记的第一个伤害,是在我9岁那年。
一个男孩子坐在墙壁的阴影下,这个沉默不语的男孩子,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怯懦,而在一群小伙伴中更显得怯懦万分的男孩子,他那天正倾听着在我们小城里和他同龄者的滔滔不绝的故事,一个声色犬马的故事,他很想加入到这个故事中去,并成为故事的叙述者之一,但他无法寻找到一条通向他的伙伴们的快乐,奔放,充满游戏精神的语境中去,他的心情开始变坏,他开始不安地急促呼吸,忽然他说了一句什么话,我至今已想不起来了,他的话多么地不符合当下的场景,惹恼了他的伙伴,大家在片刻的停顿之中突然爆发出哄堂大笑,谁都不理睬他了。受到如此伤害的男孩子刹时面如土色,痛苦地将被扭曲的头颅歪向一边。这个男孩子是我的邻居,他的心灵被深深地伤害致使眼睛闪着泪花。我想安慰他,我怀着同样一颗怯懦的心情走上前去,我小心地和他说话,但是他拒绝我,他在那处墙壁的阴影下坐了很久,一言不发……哦,这种被突如其来的马蜂轻轻地蛰了一下的心灵伤害,是太深太重了,远远大于我对于他的安慰。这个可怜的男孩子就那样一个人坐在墙壁的阴影下从早上直到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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